那是我第一次踏進和信癌症醫院,那時叔叔還可以從病床上坐起來和我們閒聊。我不太記得叔叔和我說什麼了,因為爸爸忙著問他究竟現在情況怎麼樣。他自己對於病情其實是很悲觀的,我十分震驚那時從他自己口中說出來的:就是拖時間,等死。因為他看起來似乎沒有恐懼。後來媽媽告訴我叔叔和她說:嫂,昨天晚上隔壁的又被推走了,妳知道嗎?我想那是因為我在的關係,他沒辦法真的表達他的情緒吧!
等叔叔回家之後,一天家裡接到奶奶的電話,我還記得那是一個秋天艷陽高照的日子。媽媽要我回奶奶家載叔叔趕緊送到台北去。叔叔為了不去醫院已經在家裡躺了三天,當我到了他的房間時候,他已經面露黃疸色而且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配合著房間裡四面十分斑駁的牆,那的確和叔叔的生命狀態遙遙呼應著。他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從三樓的房間走下一樓的車上,途中只要有任何一個顛似乎就像要了他半條命。連帶著當我開著車的時候,都十分小心著路況上的任何一個不平。
我至今仍然記得當我開到竹北方興未艾的房地產廣告前叔叔的表情。他從新竹的房地產仲介起家,卻未能搭上這一波浪潮。 我不太能夠理解當時他眼神裡的表情,只感受到一股靜默的巨大壓力。我猜想他當時就看到了死亡,而且還牢牢地纏在他的身上,直到當他非常不情願地下車接受陽光照射時才逐漸散去。隔天當我再見到他時,他已經沒有了意識。
我自認是一個敏感的人,這麼接近死亡的時間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我覺得好像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會懷疑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雖然可能源自我對於外在的一切沒有太多的堅持。而三年後的現在我才慢慢覺得在我們面對這死亡之前,還有好多事情需要被經驗與賦與於我的意義。
就算那是不可能的,我想也值得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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