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雲層幾乎就要壓在車頂上的大陰天。通常茶莊是只有固定休息星期一的,十幾年來都是如此。當然,也包括兩家面板廠把工業廢水排入他們煮水、燒飯、洗澡等生活用水來源的那十年。
但,老闆娘毫不猶豫的應允我們希望能夠參加這次的會議。清晨七點,除了她自己出現在緊閉的茶莊鐵門之外,兩隻手上還摜著這十年煮壞的三、四個水壼。她解釋著因為她每日的工作,就是等在家裡替上門的客人煮茶,所以當她發現這些個水壼在高溫的環境下都被金屬鏽蝕非常嚴重時,就判斷屋後原來供應自己生活用水超過三十年的那口緊鄰霄裡溪的井出了問題。平淡地出奇的自述,沒有一丁點顏色活生生地就像那天的雲層一樣。而且,從上車到下車這一個小時的車程裡,我只有不小心在後照鏡偷描到她坐在後座靜靜地看著天空。我沒想到,她是為了那令人動容的控訴蘊釀著情緒。
這是一個署裡為了停止繼續在霄裡溪沿岸挨戶挨家配水的會議,議程裡安排了一位高雄第一大學的助理教授,報告在沿岸地下水井檢驗到的稀有金屬「銦」的性質與其可能對身體的危害。一如往常的,這種科學性的專業報告我們全都是霧濛濛。反倒是輪到老闆娘的時候,突然房間的擴音器都被打開了,一字一句的被放大著塞進我的耳朵、心裡。二位被邀請參與討論的教授,同樣被她近幾年來為面板業的種種無謂、無心、亦無意的行為所付出的代價而動容。
一年三百天從早到晚將廢水煮沸,泡茶與客人寒喧問暖的茶莊老闆娘。他們身上沉積著台灣光榮下的罪惡。
看著中科三期四期的案子一個一個成為焦點,有沒有人可以幫忙,好讓我們知道在他們身上的這些反應究竟所謂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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